2008年12月8日 星期一

再接再厲



  由於流感肆虐,且不幸侵凌我的身體,加上每天放學後因班際演藝比賽練習而應接不暇,所以無空餘時間更新網誌。週末健康稍為改善了一點,豈料再被晚間《係咪小兒科》的一道「小四中文題」弄得幾近吐血身亡。

  稍有記憶者,應記得當時古巨基問黃宗澤一道「讀默題」,讀到「徇眾要求,再接再厲」,然後黃宗澤寫了「詢眾要求,再接再勵」,最終當然是錯了。本來想罵黃宗澤不懂寫中文字,稍後卻詫見各「精英尖子班」(在香港討論區被狠狠批評,在此只談語文,不談其它)「不約而同」、出奇巧合地將我們看慣的「再接再厲」寫成「再接再礪」。此時頓即「但血哽在喉中 不吐不快」。

  要我歸納此讓人吐血的語文問題,我不可以說是錯別字,在此借用一個在網上看過的名詞︰「語文潔癖」。何謂「語文潔癖」呢?當你聽到有人把「時間」的「間」讀成「奸」,又或者有人教你「咄咄逼人」的「咄」字要讀成「duet7(嘟)」的時候,你會顯然地感覺到有點兒礙耳,卻又無從尋理據去謾罵他錯,只好忍氣吞聲忍受那正音的教誨。然而,你心裏深深明白,他說的中文根本不是人說的,根本不是用來溝通的,只是一個拿著一堆古書讀中文的人。他,便是一典型語文潔癖者。

  為何我會說《係咪小兒科》成了語言潔癖呢?不如先讓我介紹一下這個少見的「礪」字的生平︰(下列典故式內容有跡可尋,但未必百分百準確,不建議引用。)

  在倉頡造字之時,並沒有從石旁的「礪」字,只有甚麼偏旁都沒有的「厲」。這就是金文的「厲」字︰


  抱歉找不到「厲」字的甲骨文,且此為形聲字,所以較難幻想此字的本義。當時穴居的中國人學會了磨擦生火,他們找到一種石頭,加以磨擦後就會生熱,成為火種。由於他們對這種石朝夕相對,經常要稱呼這種石,所以倉頡(造字那位)就造了一個字給它。但石頭是很難畫的,所以只好造形聲字,這就是「厲」字。

  倉頡造字是很辛苦的,所以造不到太多字。面對千千萬萬想表達的用意,中國人只好將字的用意引申,例如索性把「磨擦『厲』生熱」這動作,甚至只是「磨擦」的動作,都命名為「厲」。

  中國人也是抽象主義者,「厲」字本來是具象的「磨擦」動作。這動作卻又帶給人一種強悍、猛烈之感,於是出現了「厲鬼」、「厲害」、「凌厲」這些詞語。周厲王的厲字大概也是這意思。

  說到這兒,究竟「礪」字是怎樣來的呢?其實很簡單。古代的人也會寫錯別字的,他們知道「厲」是代表旱石,又知道它是形聲字,於是有些人加了個石字部給它。在古代的中國,這兩個字一向都是相通的。

  那「再接再厲」這個成語是如何來的呢?無非源於唐代韓愈的「鬥雞聯句」︰一噴一醒然,再接再厲乃。意思是鬥雞被水噴過之後,神氣自若,隨即再次交接,再次以雞啄相磨爭鬥。「再接再厲」後來被引申為繼續努力、再加一把勁之類的意思。

  這裏的「厲」很明顯是指「磨擦」,是一個動詞。

  那有甚麼問題呢?問題來了,且出於清朝某好心人整理康熙大字典之時。這好心人發現了原來「厲」、「礪」這兩個字意義相同,但又並存了那麼久,覺得很不妥。於是他做了一件好心事,就是把這兩個字分開,「礪」作動詞,只用了「磨擦」的意思,其餘意思歸於「厲」所有。

  時日如飛,日月如梭,於二十一世紀生活的我們已沒人理會這好心人如何分這兩個字,只記得「厲」這個字。但「再接再礪」四字竟會在二十一世紀的電視節目之中復活,甚至不視「再接再厲」為正確答案,未免有點駭人。不難想像,出題的人無非只是「搬字過紙」,憑優美的語文潔癖緊遵好心人的教誨,卻忽視了我們現已沒人會寫「再接再礪」,連倉頡輸入法的選字表也只見到從厂部的厲(見頁首圖)。

  說著也可笑,如果是根據古著的話,「厲」、「礪」本應相通的,即是「再接再厲」和「再接再礪」也正確。換我是小學生的話,都寧願捨難取易寫沒石字旁的吧!但為何「建設尖子班」的人會異口同聲選擇較難的寫法呢?很難令人相信他們不是背答案。

  係咪小兒科,千祈咪教壞細路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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